搶奪中國企業的飯碗。曾經在中國身后苦苦追趕的越南、印度,試圖在蘋果產業鏈大遷徙的背景下扳回一城。如今,時機來臨了。今年一季度,蘋果“重倉”的長三角地區疫情反復,疊加中美貿易摩擦,在蘋果分散供應鏈的戰略方針指導下,解除封鎖的東南亞存在感明顯增強。
三星、鴻海、仁寶等重量級供應商紛紛下南洋,在電子產品的助攻下,越南一季度出口額超越深圳(超出約1800億元),令外界側目不已。
為抱緊蘋果的大腿,產業鏈上的中國企業不惜南下筑巢,而對廣袤的中國中西部地區卻不怎么搭理。
以越南為首的南亞各國,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搶奪走中國企業的生意。
根據蘋果公布的歷年200大供應商名單,2018年越南僅有15家,兩年后就上升至21家。如今,越南的蘋果工廠就達到了31家,聘請了16萬工人。
印度也是蘋果CEO庫克青睞的對象,在印蘋果工廠由2018年的7家上升至9家,占比達到4.5%。雖然數量不多,但印度工廠承擔了蘋果核心產品iPhone系列的生產重任。
為了不被擠出蘋果供應鏈,中國供應商們聞風而動,在印度和越南設廠投資,筑造新巢。
2021年共有21家企業在越南扎下23家工廠,其中,來自中國的公司數量最多,包括伯恩光學、歌爾股份、藍思科技、領益智造、立訊精密、美盈森和裕同科技7家,占比三分之一;藍思科技、伯恩光學、領益智造、美盈森這4家企業,兩年后新進入越南。
在這個龐大的科技產業鏈體系中,“果鏈”企業唯蘋果馬首是瞻。蘋果輕微的一個舉動,激起的蝴蝶效應,便迅速導致一場產業大遷徙。
作為全球市值[敏感詞]、最能賺錢的科技巨頭,蘋果不僅在產品結構和售價上“刀法精準”,更能通過操盤和駕馭全球產業鏈來攫取高額利潤。
當前,智能硬件集成的元器件越來越多,勞動力成本也在持續上漲,蘋果的盈利能力一度遭受巨大考驗。iPhone硬件的毛利率就曾從[敏感詞]峰時的74%,一路下滑至60%左右。
為縮減成本,蘋果“指示”鴻海、緯創等代工廠向生產成本更低的印度、越南轉移。2017年,富士康印度工廠開始為蘋果生產iPhone SE;此后,蘋果還將4個旗艦機的訂單交給印度富士康,毛利率回血至65%以上。
印度逐漸成為iPhone生產主力軍,2021年,蘋果讓印度緯創代工iPhone12,這一決定讓其硬件毛利率再次突破70%,達到72%。今年4月蘋果又委派鴻海印度欽奈工廠生產[敏感詞]的iPhone 13系列。
越南主要負責生產非iPhone產品,越南立訊、越南歌爾為蘋果代工AirPods Studio,越南富士康為蘋果出產iPad和MacBook。
在蘋果的“授意”下,“果鏈”企業紛紛跨海越洋,在印度和越南安營扎寨。蘋果產業鏈更像是一條利益鏈,在全球經濟氣候的變化下,向更有“錢景”的區域遷徙,攫取更高的利潤。
只不過,在利潤分配上,站在微笑曲線頂端的蘋果掌握著話語權,甚至決定權。
蘋果的甜是在表層,如果沒有獨當一面的技術,或者強大的議價權,隨時可能被拋棄。
在“果鏈”體系中,日本企業承擔iPhone關鍵零部件,韓國公司包攬了顯示屏和存儲芯片,像三星、SK海力士這樣的存儲芯片巨頭,其在蘋果產業鏈中的地位幾乎無可替代。
盡管我國企業在奮力向高端進發,但目前來看,中國“果鏈”企業主要集中在中游環節,如屏幕、攝像頭、電池、無線充電等零部件及模組。
這些企業在和蘋果的戀愛糾葛中,上演著一幕幕“相愛相殺”的戲碼。只不過,蘋果都是那個擁有主動權的一方。
歐菲光就是最典型的一個案例。2016年加入蘋果供應商名單后,歐菲光加速擴張,2016-2017年創造了有史以來公司[敏感詞]的利潤表現。
為了能與蘋果達成長期合作關系,歐菲光不惜花費近15億收購蘋果“欽定”的攝像頭合作公司,以獲取相應的專利技術。
截止2020年年底,歐菲光與蘋果相關的設備資產價值就高達32.82億,占公司凈資產的三分之一。
然而,去年3月17日,蘋果宣布和歐菲光正式“分手”。一紙分手信,直接掀開了歐菲光虧損的序幕。
要知道,僅蘋果一家客戶貢獻的收入就占歐菲光營收的30%以上。其中,向蘋果供貨的影像模組產品收入占總營收的比例達15%。
被踢出“果鏈”單之后,歐菲光一落千丈。2020-2021年合計虧損近46億元,今年一季度歐菲光扣非后虧損2.27億元,同比重挫665.67%。
被蘋果踢出“果鏈”后,市場認為蘋果此舉是對歐菲光產品質量、技術水平和經營狀況的否定,股價自此大幅下殺。
這樣的故事還在信維通信、東山精密、欣旺達、瑞聲科技等企業身上上演過。
對于中國企業來說,與蘋果合作就像是在刀尖上舞蹈,一招不慎滿盤皆輸。
而且,蘋果對于供應商采取的是“養狼”戰略。一手扶持果鏈公司,另一只手卻不斷養狼,扶持另一家供應商,以免一家獨大挑戰自己的話語權。
于是就會出現,蘋果和一家企業還在戀愛蜜月期,背地里卻大肆培養“備胎”。
由于蘋果的優勢地位,這些被扶持的企業依然非常樂意,比如因技術難產,東山精密失去蘋果首供地位,鵬鼎控股轉而“上位”、與立訊精密合作降低對富士康的依賴,踢走歐菲光等等不一而足。
這樣一來,“果鏈”就形成了一個“圍城”效應。城里的企業,瘋狂內卷避免被踢走,城外的企業拼命壓低售價力求擠進城里去。
一旦擁有成本更低、品質更優、技術更先進的解決方案,蘋果便拋棄舊愛,另結新歡。
蘋果利用手中“至高無上”的權力,將成本轉嫁給供應商和代工廠,而將更多的利潤留在自家后花園。
對比來看,在成本上漲的2021財年,蘋果營收3658億美元,創歷史新高,凈利潤高達946.8億美元,同比大增65%,毛利率提升至41.8%。
而“果鏈”企業卻是增收不增利,藍思科技2021年營收452.68億元,同比增長22.55%,但凈利潤卻減少了57.72%;扣非凈利潤更是暴跌72.45%。
立訊精密亦是如此,其2021營收1539.46億元,同比增長66.43%;但凈利潤為70.71億元,同比下降2.14%。
趁機坐收漁翁之利,維持金字塔頂端的控制權,蘋果長期食肉,攫取巨額利潤,而位于中低端環節的“果鏈”企業只能喝點湯水。
蘋果的獨門秘籍一直清晰的刻印在其產品背面:Design by Apple in California,Assembled in China(美國加州設計,中國組裝)。
即便強如富士康,也只能在蘋果的“強權”下屈服。據說,2009年8月,富士康的一個小零件的成本控制沒能達到要求,蘋果一通電話就直接打給了郭臺銘,連帶讓郭臺銘欽定的接班人蔣浩良,貶為董事長室特助。
“果鏈”苦蘋果久矣,擺脫“蘋果依賴癥”已是當務之急,為尋找第二曲線,歌爾股份押注VR,已是Mate核心供應商和智能手表組裝代工廠。
還有許多果鏈企業選擇闖入新能源車的風口,歐菲光押寶智能汽車ADAS高級駕駛輔助系;立訊精密與奇瑞新能源組建公司;欣旺達投資200億搞動力電池。
但這或許,也是他們在為蘋果造車寫簡歷。不過相信經歷過蘋果的“折磨”后,他們已經吸取了不小的教訓。
在蘋果產業鏈闊步向東南亞轉移的同時,廣袤的中國中西部地區卻沒有受到太多關注,除了代工業務的富士康在中西部設廠外,其他企業寥寥無幾。
TechNode統計指出,僅江蘇、廣東和上海三地的蘋果工廠,就達到了全球蘋果工廠的1/3,占中國蘋果工廠數量的61%。長三角和珠三角依然是蘋果“重倉”的區域。
分析來看,技術密集型的電子信息產業,產品零部件之間依賴性強,而且是全球化分工。因此,在空間布局上,相比一般產業,其區域集中分布的特征更加明顯。
而且,蘋果產品涉及電子元器件數量龐雜,技術要求高,珠三角和長三角是我國電子信息產業的重鎮,企業協同作戰明顯。
此外,港口、機場進出口運輸量、外商投資政策、勞動力和土地成本等都是重要考量因素,除了成本優勢外,中西部地區在其他維度上似乎并無太大吸引力。
在[敏感詞]的蘋果200大供應商名單中,位于中國大陸的工廠共有259家,依然是數量最多的國家,但占比已由兩年前的48%下降至42.46%。
位于日本的工廠數量位居第二,兩年來,在日本設立工廠的企業都是40家,沒有變化。雖然數量不及中國,但可以看出,由于日本制造業位居中高端關鍵環節,具有難以替代的競爭優勢。因此,即使在人工成本高企的背景下,依然競爭力十足,這也是日韓企業的產能沒有向外轉移的重要原因。
蘋果期望提高印度、越南在產業鏈中的地位,實質上就是以下游組裝供應商為主,替代中國的部分產能,進而向中游零部件環節延伸。
除了擁有更低的土地、人工成本外,中美貿易摩擦下,美國給予越南最惠國待遇,關稅優惠,也是一大吸引力。
另外,蘋果加大在印的iPhone生產比重,更是為了打開這個全球第二大手機市場。2020年,iPhone在印貨量超越320萬部,同比增長60%;去年,這一數字升至477萬部,創下蘋果在印度的[敏感詞]紀錄。
因此,某種程度上講,要接受一部分中低端產業逐步轉移到東南亞和印度的事實。而且,即便轉移到越南和東南亞,也主要是由中國企業主導。
關鍵的是對高端價值的占領,蘋果產業鏈是一個典型的“倒金字塔”結構,中高端環節的價值是低端價值的10倍以上。
日韓企業的難以替代性,就給中國“果鏈”企業帶來不小的借鑒。三星、SK海力士、LG等存儲芯片和顯示器巨頭,在疫情和缺芯潮中依舊在暴賺,三星去年營業利潤達到2731.6億,創歷史新高;今年一季度,三星電子營業利潤達到735.26億元,同比增長50.5%。
綜合來看,基于龐大的代工體系,富士康可以獲得中西部省份更多的政策支持,也可以利用規模優勢,抵消長途運輸的成本上漲。因此,富士康進入中西部有內外部雙重因素的影響。
而其他中國“果鏈”企業進軍中西部,缺乏本地產業鏈支持,雖然人工土地成本得以降低,但運輸成本卻大幅上漲,而且還可能陷入單一作戰的局面。
況且,加入蘋果供應鏈后,這些本就沒有[敏感詞]行業優勢的企業,只能聽候蘋果調令,唯命是從。
因此,與其詬病“果鏈”企業不去中西部地區,不如提升自身價值含量,打造不可替代的地位,豐盈業務結構,擺脫單一客戶依賴癥,才是根本,才更能將高端附加值留在中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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